灵洞山房今何在

　　汪启淑在《兰溪棹歌》的第11首诗中写道：“洞源僻寄白云隈，多半邨民业柴灰。如水香车争路人，栖真院里曝经回。”诗人在前去洞源村的路上，看到人来车往，老老少少倾城而出，原来是恰好遇上了栖真寺六月六晒经会，人们都赶来想沾点运气。

　　洞源位于金华北山的西面，现归灵洞乡，原有鸟巢岩、西山寺、白坑、洞源等村，皆以烧石灰为业。其中白坑村以赵姓为主，自宋代迁入，为“铁面御史”赵抃后裔。赵抃七世孙赵景文在宋政和年间任兰溪县主薄，因惠政爱民而受百姓挽留，遂为迁兰始祖，并建告天台以铭颂赵抃之廉名。其死后墓葬洞源村北山麓，后裔便从桃花坞迁到了灵洞一带，居于青山碧水间。

　　金华北山东起浦江、义乌，西至兰溪、婺城，蜿蜒起伏，势如游龙，位于金华城的北边，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，故史上又叫长山，兰溪与金华、义乌便以此为界。徐霞客日记中记载：“盖金华之山，横峙东西，郡城在其阳，浦江在其北，西垂尽处则为兰溪，东则义乌也。婺水东南从永康经郡之南门，而西北抵兰溪与衢江合。”

　　金华北山历来以奇居胜，据初步考证，东边以火山石地貌为主，中部如大佛寺以丹霞地貌为主，西边则以喀斯特地貌为主。故以喀斯特地貌为主的六洞景观都集中在金华山的西面。根据宋濂的文章记载，六洞山所指的六洞为金华的朝真、冰壶、双龙大三洞与兰溪的白云、紫霞、涌雪小三洞之合称。但兰溪现在通常所讲的六洞指的是白云、紫霞、涌雪与漏斗、无底、呵呵六洞，后来又发现玉露洞，并与涌雪洞打通融为一洞，长则长矣，却少了些许幽趣。

　　要说栖真寺，还得从它的源头说起。后唐长兴年间，此地建有铜山石关寺，至北宋太平兴国年间废。太平兴国八年(983)，有一名叫如契的僧人游经此地，重建寺宇，初名灵洞寺，后改名栖真教院。当时，竹幽林茂，古树参天，为金兰一带的参禅胜地，也是高贤逸士的常游之地，邑贤金履祥、张润之、于石等都曾留下许多描写此地的诗文。明嘉靖初年寺再废。有一次赵志皋陪好友重游此地，只见残垣断壁，林木萧条，只有泉石依然，不禁扼腕叹息。不想机缘使然，1577年，赵志皋赴广东任职途经家中时，栖真寺的主人知道他有山水之好便闻讯赶来，说要把这块山地转让给他。他闻之欣然接受，倾尽囊中所有购之，从此，灵洞山水便与他的生命紧紧连在了一起。他在广东任职期间一直牵挂着家乡山水，多次梦见自己置身此中。

　　1581年，赵志皋受宰相张居正排斥，辞官回到家乡，开始经营起他的灵洞山房。他一边重新修缮了观音阁与古刹，一边为自己构筑了一座三开间的藏书楼，楼前匾额上写着“秘书”两字。边上又造了两间小阁楼，一间供住宿，一间堆杂物。楼前为斋，匾曰“三山”，意指前临三峰；斋前为堂，匾曰“六虚”，意指周环六洞。楼后又有轩，匾曰“玉液”，意指轩前临池，泉水清澈，琮琮不绝。后来他把这些都写在了《灵洞山房纪事》中。与他一起做官的刑部尚书读到此文，不远千里前来游览，并写下了《灵洞山房记》。

　　赵志皋在此地只住了十年，1591年，70岁的赵志皋再次被重用，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。后升为首辅，顶上了原来张居正的宰相岗位。他兢兢业业，尽心尽职，深得僚臣敬佩，屡受皇帝褒奖。他曾向陈太后求得佛教经典《大藏经》赐予栖真寺收藏。此经全本6667卷，全国仅有三部，另两部藏于镇江超岸寺，南通广教寺。直到1959年被浙江图书馆收藏，寺中今存拓印本，并于每年的农历六月初六晒经祈福。

　　赵志皋因为一方面挂念着灵洞山水，一方面深感权位之害而不能忠义两全，先后80多次向皇帝打辞职报告要求告老还乡，都没有被批准。直至1601年病逝，其家人扶柩回乡，安葬于张坑樟树园村的绿畴之中，远远守望着灵洞山水，倾听着古刹的幽远钟声。赵志皋曾在灵洞十二景之《梵刹钟声》中写道：“一簇青莲绕翠微，孤云卓锡启岩扉。钟声飘落寒松外，犹忆当年僧独归。”

　　170年之后，汪启淑寻访此地，已经不见灵洞山房，只见一路上都是善男信女，诵经念佛，祈灵求佑，却全然已经忘了诵经修身之本义了。再读此诗，已多了几许悲凉与感慨。 （三 白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