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忘端午粽子香
清明节一过,童年的我就勾着指头,计算起端午节的日期来。那时的端午节,粽子特别香,现在想起,还会不由自主地分泌出许多唾液来。
每年端午节,母亲都会裹很多粽子。
端午节前两天,母亲就为裹粽子匆忙准备材料了。将上好的糯米洗净,浸泡得莹白如玉。从阁楼将陈年箬叶拿下,加热水泡软。又到地头,剪一两扇棕叶,撕开,打结连成长绳,团成球状。最后,母亲又将粽叶与泡软的箬叶放在锅里煮上一段时间。
裹粽子似乎是家里的大事。端午节前一天,母亲总会叫上几个人帮忙。几个大嫂小姑围坐在长凳矮椅上,中间放着一大竹篮泡软的糯米和一些箬叶。折箬叶,放米,捆棕叶,一连串动作,在几双纤手的灵巧舞动下一气呵成。在欢声笑语中,随着白玉般的糯米渐渐减少,饱满结实的四角青皮粽子从篮筐里叠了起来。那属于我的几个一串的小三角粽,也在扫尾前得以完成。
端午节前夜,我睡得很晚。粽子早早放在锅里,灶下,火光闪亮,照得见母亲通红的脸。煮粽子的柴火又干燥又粗壮,是平时舍不得烧的“炭桠”,是从禁山冒着风险偷来的。整间房屋雾气升腾,弥漫箬叶、棕叶和糯米的清香。在模糊的灯光下,时间过得很慢。同样的对话我与母亲进行了不下十几遍。
“粽子熟了没有?”
“没有!”
“什么时候可以吃?”
“明天,明天才是端午!”母亲有些不耐烦,继续烧火。
最后,靠着椅子,我在等待中昏昏睡去……
第二天从床上醒来,第一件事就是吃粽子。有时跑下楼后,往往脸还没洗,就打开锅盖,迫不及待地去拿粽子。
那时,粽子的种类很单调。白米粽,玉白色的,清一色的糯米裹成。灰汤粽,糯米先用糯米稻秆烧成的灰汤浸泡。煮熟后,颜色金黄,有一股浓烈的香味,里面一般有赤豆之类的馅儿。因我肠胃不好,母亲很少裹灰汤粽。但不管什么粽子,因山里柴旺,煮的时间特别长,入口瓷软,都特别香甜、好吃。
粽子吃法似乎并不多。一般是剥开后,直接蘸白糖或红糖吃。稍复杂的,将粽子一片片切开,放进油锅,放一点盐,煎成两面金黄,吃起来外脆内软,先咸后微甜。我吃过几次,但总觉得味道怪怪的。
“山里的衣,田里的肉。穿起衣服好洗澡,脱下衣服好吃肉。”每当放学回家,我会唱着谜语,手拿插了粽子的筷子,跑出去跟小伙伴们玩。后面是母亲喊叫的声音:“别跑!要兜风(一种吃食不正确引起呕吐的病)的!吃完了再出去!”
在记忆里,我家的粽子一般可以吃半个月左右。这除了我百吃不厌外,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。端午节后,小麦黄熟,母亲忙于收割,没时间烧饭,粽子正好解决烧饭问题。母亲只须早上将它热一下,整天都能吃,吃了还不易饥饿。有时地里活多,中午来不及回家,母亲会随身带一两个粽子,当作午餐随时充饥。
稍大些,我会帮母亲干活了。放学回家,见母亲不在家,就自己吃上一个粽子,再到自留地帮母亲收割,或到隔壁堂楼噼噼啪啪打起麦来。白色的、清香的粽子落进肚子,感到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量。
粽子摆放的时间长了,口感会比以前差些。虽然我家的粽子不像有的人家那样,过了几天会出虫或发出异味,但因煮的次数多了,粽子四角松散,会有像粥一样的饭粒溢出。但在我和母亲的眼里,越到后面,粽子似乎越来越珍贵。
“这是最后一只粽子了。吃完它,就要等到明年才能吃了!”母亲会预先对我说。
“给你吃,你干活累!”我咽了咽口水。
“给你吃,吃了读书会好些!”母亲正为我的读书而发愁,10多岁了,还那么贪玩。
最终,我还是拗不过母亲,一人独吞。见我津津有味地吃掉最后一个粽子,母亲脸上似乎有了从未有过的光彩。而我,似乎也长大了许多,懂事了很多。
一晃几十年过去。如今,粽子已不再是稀罕物。在超市里、早餐店里,一年四季,都有它们的身影。而且种类繁多,火腿馅的、蛋黄馅的,应有尽有。但我不喜欢吃,总觉得味道不如以前。尤其是后者,咸味和过多的调料,已将糯米原有的清香掩盖了。
但到端午节,总感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飘逸,让我忆起儿时粽子的丝丝甜味。
朱耀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