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鞍徐的美味

　　民国兰溪南门外，流传着一句谚语：“汤溪侬到兰溪马鞍徐，塘里的水都吃吃醉”。这个让汤溪侬水吃吃醉的水塘，指的是马鞍徐村西南的下塘。《光绪兰溪县志》载：“雁塘，马鞍徐庄，广三十亩。”兰溪方言，下、雁谐音。

　　有一次，汤溪客商在兰溪做生意，天气炎热，货郎十分口渴，见马鞍徐雁塘的水非常清澈，就用手掬水解渴。在水中吃出了酒的味道，自嘲“吃马鞍徐的塘水吃醉了”。一传十，十传百，这个谚语就这样流传开来。由此可见，民国期间马鞍徐酿酒业的兴旺发达。据传，时有酒坊“三陶五榨”，也就是说，村里有八个大小酒作坊。这规模在一个乡村是很了不得了。民国兰溪城中的“广源初”酒坊，即为移居兰溪的马鞍徐人徐宝书创办。

　　马鞍徐酿酒起于何时？已无法追溯到源头。清乾隆年间，徽州人汪启淑寓居兰溪城，创作的《兰溪棹歌》就特别提到了马鞍徐的酿酒业为兰溪之冠。其诗曰：“侨居合就马鞍徐，比户人能酿酩醽。乡味更推江鲤鲙，秋风何用忆莼鲈。”汪诗原注：马鞍徐，邨名也，产佳酿。兰江鲤鱼最美，明家朝宗先生《兰溪棹歌》云‘兰溪三日桃花雨，半夜鲤鱼来上滩’。国朝朱竹垞《兰溪道中怀远》诗：“银丝细脍兰江鲤”。

　　汪启淑出身富户，对吃住自然是比较讲究的，一般的美食好居入不了他的法眼。我仔细查看《兰溪棹歌》一百诗，除了偶尔写到喝酒外，真正写美食美酒美居的，唯此而已。由此可见马鞍徐村在汪启淑心中的份量。外地人来兰溪侨居的首选之地在哪？马鞍徐村。马鞍徐好在哪？你看村子里一户挨着一户都是酿制美酒的。这酒啊，闻着香脱了鼻子，抿一口甜醉了心窝。

　　兰溪美酒早先以瀫溪春闻名于世，这是一种以糯米为主料，辅之以酒曲酿制成的黄酒，民间又叫缸米黄。汪启淑寓居兰溪城是乾隆十七年前后，当时恐怕己失瀫溪春之名，不然汪启淑不会不提及。

　　现在的马鞍徐村，留有不少小地名，可看出以前的繁华。花园坝、后花园，那自然是大户人家做花园后遗留。曹碾头，是碾房所在。酿酒需要大量的粮食，没有碾房怎么行。麻车里，是榨油作坊。可见当年村子手工业的发达。大厅里，是私熟读书的理想之处。

　　马鞍徐村紧临衢江，离三江口不远，衢江为其带，横山为其屏。水塘星罗棋布，水源充足，土地肥沃，是典型的鱼米之乡。又兼据兰汤官道，交通便捷，自然渔丰粮茂，工商鼎盛，村庄繁华。主姓徐氏，南宋高宗时期，玖伍府君徐仍自河南陈州迁徙至兰溪。“相地之宜，邑于马安之下居焉。马安去马安邮亭不三里， 亭傍之地可容万家……”建村已有八百八十多年。马安（鞍）亭，当为马鞍铺之处。《光绪兰溪县志》：马安铺，在总铺西南七里。岁月沧桑，马安亭原址就在马鞍徐村附近，但无迹可寻了。马鞍徐人杰地灵，名人辈出。先辈有徐大遴、徐大琏等出任州大守之职。

　　据口口相传，清早期的马鞍徐村，是城南大村。人烟稠密，房屋高耸，厅堂众多，巷陌纵横交错，密如蛛网。巷道大多用廊道相连，路面铺石子或青石板。下雨天不带雨伞走门串户，也不会湿鞋。有年村中演戏，锣鼓喧天，热闹非凡。有货郎听见演戏声，想担货来戏场贩卖，可在村中东转西转了好半天，愣是找不到戏场。在南边村口官道上，横跨着一座高大的牌坊。咸同之乱，马鞍徐村处于近城要道，受害尤烈。房屋厅堂大多毁于战火，人口也大幅减少。

　　马鞍徐村西紧挨兰江，江中鲤鱼鲜美之名大盛，古人多有咏诵之作。有元代萨都剌的“水底霞添鱼尾赤”、明代何景明的“买得兰江一双鲤”、清代朱彝尊的“银丝细脍兰江鲤”。“江上往来人，但爱鲈鱼肥”，在汪启淑眼里，兰江鲤鱼味之美，比鲈鱼有过之而无不及。他不禁感慨道：“居住在马鞍徐，每日美酒佳肴相伴，就算秋风起，也完全不用像晋朝的张翰那样一见秋风就思念起家乡的美味鲈鱼，一点都不想回家了！”马鞍徐的魅力是多么大啊，让一个外乡人都忘了自己的家乡！

　　今天的马鞍徐依然保留着令人陶醉的三江口山屏水带的优美画卷，又注入了令人羡慕的通衢大道上车流日夜不息的城市繁华，汪启淑当年送给马鞍徐的美丽乡村口号，时至今日依然是那么贴切、那么给力：“侨居合就马鞍徐！”

　　（王德文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