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掘珍稀档案探寻古城记忆
“纸上得来终觉浅,绝知此事要躬行。”在李义敏教授的带领下,浙江师范大学婺州历史文化暑期实践队走出校门,来到兰溪古城实地调研。在药皇庙参观时,队员们惊讶地发现郑霞仙的名字,出现在近代中医教育开拓者张山雷的主要嫡传学生之列。同时,实践队在整理晚清兰溪鱼鳞图册的过程中发现,兰溪城内占有土地最多的便是郑氏家族。郑家不仅拥有大量的地产,还包揽了城区册书这一职役,其中有位继承人就叫郑霞仙。为确定药皇庙内的郑霞仙与册书的关系,实践队特地联系到郑霞仙的后人郑怡。
“我爷爷是一名中医,民国时在私人诊所里工作,解放后到延安路的官桥联合诊所上班,就是现在中医院的前身。他确实曾跟着一位叫张山雷的老中医学习,还有位师兄弟叫胡士元。”郑怡首先肯定了郑霞仙的中医身份,接着开始解答实践队的疑惑。“不过,他还担任册书一职,民国时兰溪城里分城南、城中、城北三个镇,整个城区的册籍都是他审核和保管的。而且,这是上代传下来的,在我太公郑竹三时便已开始了。”
所谓册书,是为适应编造、审核、保管赋役册籍等工作的需要,明朝基层组织形式的里甲组织中产生的一类职役,最初的职责主要是管理册籍,并协助里长攒造黄册、稽核钱粮。但时移世易,册书职权扩大、地位上升,成为了垄断乡村赋税征收的关键人物。官方册籍的丢失,即使存在也因其逐渐与实际情况不符,不可能成为可靠的征收依据,册书以其随时跟踪知晓乡村人口、土地转移消长的地利之便,成为官府与乡村、社会之间不可或缺的赋税中介人。
册书手中掌控的一个重要册籍就是鱼鳞图册,所谓鱼鳞图册就是古代官府为征收赋税而编造的土地簿册,详细记载了每位业主所拥有的土地信息。一般而言,鱼鳞图册至少有两套,一套存官府,另一套给册书保管。所谓“掌握了账簿,就掌握了权利”,凡涉及赋役钱谷,都不离不开册书。梁方仲在《明代粮长制度》中就曾提到,这是一批专吃钱粮饭的“专业”人员,他们世代相传,将田赋征册视为己有,不肯示人,州县政府催征田赋时非依靠他们不可。此外,古代办理土地买卖过户,也经常由册书办理,每户田赋推收后,仅在册书所藏鱼鳞图册上进行更正。据郑怡回忆,当时城区土地买卖的有关交易,多经过郑霞仙之手,在鱼鳞册上进行修改,到了土地改革时拿出来核对,依旧是明明白白。但册书不是正规公务人员,官府不给发薪酬,但作为回报,买者经常会给郑霞仙一两块大洋,多的有四五块,没有不给钱的情况,所以册书收入甚至超过了中医工作。
由于册书一职需要专业化的知识,又可以获得较大的利益,所以往往具有世袭化的特点。在与郑怡访谈的过程中,他只提到郑竹三和郑霞仙两代册书的历史,但通过晚清兰溪鱼鳞图册可以知道,清代郑氏家族至少有三任册书。第一任是郑成二公派下二十世孙郑济仁,原名殿荐,字鹗翀,号羽仪,太学生出身,生于道光十八年(1838年)正月,终于光绪二十八年(1902年)四月。在他之后继承册书这一位置的是郑竹三,讳如松,号先梅,庠生,生于同治八年(1869年)九月,终于民国二十二年(1933年)六月。第三任册书是郑霞仙,讳锡云,号蔚光,生于光绪三十年(1904年)八月。查阅郑怡收藏的郑氏族谱,得知郑济仁、郑竹三和郑霞仙为祖孙三代的关系。
实践队想进一步了解更多与鱼鳞图册相关的册籍时,郑怡说,“当年祖辈保管的鱼鳞图册,现在已不见踪影。册籍没留下来,印章也不见了。”这让大家感到了一丝失落。但是提到鱼鳞图册的保存情况,郑怡分享了另外一个故事。1942年日本人轰炸兰溪,郑霞仙考虑到鱼鳞图册的珍贵性,担心逃亡时遗失,就找到一位斋公代为保管,将其保存在兜率宫内,也就是现在的云山街道。他则带着家人逃到赤溪街道的常干塘(后来称常满塘)躲起来。最后,郑霞仙保管的鱼鳞图册才逃过一劫。
尽管郑氏家族是古代兰溪县城鱼鳞图册的管理者,曾经掌控了整个城区每户业主土地赋税的征收和过割,但随着岁月的流逝,这段历史还是被逐渐湮没。发掘鱼鳞图册珍稀档案,借助家谱等民间文献,辅之实地考察,帮助我们一步步解开郑霞仙的身份之谜,再现郑氏宗族三代人的册书传承,生动呈现了古代基层赋税管理的制度。正如李义敏教授所说,“兰溪具有深厚的历史底蕴,也拥有丰厚的文化遗存,是研究乡土中国的极佳样本,从这里可以深入解读中国传统社会的制度。”
本版文字 通讯员 严 晶 本版图片 记者 方 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