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11月22日 

第06版:芥子园

土灶烟火岁月留香

在我童年的记忆里,老土灶是家中温暖与爱的象征,它静静地蹲在厨房的一隅,仿佛一位慈祥的老者,用它一身泥土的气息,诉说着家族的往事。

搭建土灶是个技术活,也是个力气活。父亲在一堆黄土砖前蹲下身子,粗糙的大手在砖块上一一敲打,仔细检查每一块砖是否有裂缝或残缺,那些合格的砖块在他手中发出沉闷而坚实的声响,仿佛在回应他的挑选。父亲会取几块结实的黄土砖,将它们横放在地上,按照类似人站立的形态进行摆放,以此砌好稳固的底座。父亲眯着眼,拿起一块砖,用小铲子均匀地抹上和好的泥巴,然后稳稳地放置在预定位置。他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专注而有力,额头上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接着,以此为基础,逐渐向上垒砌,形成了一个结实的圆形灶台。灶口留得恰到好处,既便于添柴,又能保证火势旺盛。

土灶上方架着一口乌黑的大铁锅,那是母亲做饭的“宝贝”。这锅不知经了多少次烈火烹油,锅底积满了厚厚的锅灰。每到做饭时分,厨房就热闹起来,母亲开始忙碌,我在旁做她的小帮手。母亲坐在小板凳上,身子微微前倾,左手拿起一根干柴,右手利落地将其折成合适长度后送进灶膛。干柴像听话的孩子,在母亲手中准确就位后火焰瞬间蹿起,映红了母亲的脸庞。

干柴在灶膛里欢快燃烧,噼啪作响,火星四溅,淡淡的烟味在厨房里弥漫开来,那是家的味道,是安心的感觉。我偷偷往灶膛里扔了几个土豆,边扔边用眼角余光瞟母亲,心里忐忑,生怕被她发现。母亲似乎察觉到了,却故作不知,嘴角悄悄上扬。不一会儿,灶膛里飘出土豆的香气。母亲笑着嗔怪:“小馋猫,就知道你干的好事。不过这土豆还没熟透,得再等等。”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眼睛仍盯着灶膛里的土豆。

煮饭是关于耐心与爱的等待。母亲不时掀开锅盖,用勺子轻搅锅中米饭,热气蒸腾而上,携着米饭的香甜扑鼻而来,令人垂涎。母亲笑着用勺子轻敲我的头,说:“别急,饭要慢慢煮才香。”我摸摸脑袋,眼巴巴望着锅里还没有熟透的米饭。母亲又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,火光照亮了她眼角的皱纹,那些皱纹里似乎藏着无数温馨时刻。

土灶旁的日子,简单而幸福。但随着时间的流逝,村里的土灶渐渐少了,取而代之的是电磁炉、煤气灶。虽然它们干净、便捷,但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。每当回到老家,看到那闲置的土灶,心中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。

今年春节,我提议全家人再用土灶做一顿饭,母亲先是一愣,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怀念,说道:“好啊,好久没动那土灶了。”我妻子却不情愿,嘟囔着,“用煤气灶多方便啊,干嘛还用土灶,弄得脏兮兮的。”我和母亲相视一笑,开始劝说妻子,给她讲述我们小时候在土灶边的趣事,妻子的眼神渐渐从怀疑变成了好奇,最后也加入了我们清理灶台的行列。当一道道美味的菜肴摆上餐桌时,我如同穿越到了儿时,那熟悉的感觉让我心中暖流涌动。

土灶,不再只是煮饭的工具,它成了一种文化的传承,一种情感的寄托。在这个快速变化的世界里,它提醒着我,无论走得多远,都不应忘记来时的路,不应忘记那些简单而纯粹的幸福。我相信,土灶里的余温,将继续温暖着我的心房,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。

诸纪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