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01月17日 

第06版:芥子园

梅江 梅江

梅江于我是一个怎样的存在?我从小长在城里,是个地地道道的城里姑娘。在认识我家先生之前,我从未去过梅江,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嫁到那里。 第一次听到它的名字,还在读小学一年级。那时我常去一个女同学家玩。暑假某天,她妈妈招呼我吃西瓜,说是梅江带回来的,特甜。我尝了尝,沙瓤的,确实比以往吃到的都要好吃。于是,在小小的我的心中,梅江就像结满了仙桃的蟠桃园一样,是个到处长着西瓜的所在。 等到念初一了,青春期的我时不时会问我妈:“妈,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?”我妈有时不搭理我,有时又打趣说:“我呀,喜欢你一坛子的冻!”老爸曾在石埠粮站工作过,知道梅江人最爱吃冻。尽管这话是啥意思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,但冥冥之中却似乎昭示了我和梅江未尽的缘分。 第一次感知梅江的风俗是先生请他小叔当媒人来我家提亲。戏里的媒人全是女的——嘴角有颗痣,手上拿块帕子,挽着发髻急匆匆地走着碎步。这和现实中神情拘谨、身材魁梧,操着听不懂的梅江乡音的小叔区别太大。先生跟我说,搁以前,梅江女人是不可以上桌的,吃饭只能坐在厨房的水缸盖边上。而在我们家,我爸都听我妈的,他还没到家我们饿了的话,也能开饭。 成婚第一年在梅江过除夕。我家大年夜除了白切鸡、皮蛋等三四样冷菜外,热菜至少“十大碗”:煎素包、蒸肉圆、氽三鲜、爆腰花、熘时件、炒肚片、红烧鱼、豆腐干墨鱼丝、青菜煮年糕。鸡汤烧的粉丝最后上,里面有冬笋片、香肠、蛋饺和鹌鹑蛋。老弟习惯把筷子一横,直接卷着吃上一碗。我则爱撒点胡椒粉,真叫鲜。到了婆婆家,桌上各式的菜都是两盆,大抵两个色系,浅褐色的是肉冻、鱼冻、羊糕冻,咸肉、白切肚、白切肠等是清一色的白。陌生的环境加迥异的烹饪方法,让我一下难以适应。熬到半夜十二点公公开门放过铳之后,婆婆煮来两碗雪菜豆腐馅的馄饨,这腊月的寒气才算驱散了。 作为梅江媳妇,小麦馃、麦饼、麦面和小麦铃这些面食我都喜欢,且都会两手。我的小麦铃中空而有韧劲,是身量轻盈的“小精灵”。配上牛肋骨汤、黄心土豆片、雪里蕻,再撒点香菜,“啧啧啧”,若鲁迅穿越而来,绝对会说比曹聚仁夫人做的好吃。喧软皮薄的麦饼,用莴苣叶子或油麦菜和上猪肉剁碎了作馅,那种清香让人思念不已。 梅江不是我的故乡,但我家先生的根在那。清澈的梅溪,承载过他少时的淘气和欢乐,见证了他的成长,护佑着他的亲人。正因此,梅江,于我也变得亲切起来。它是缠绕着我,让我无法解开的丝线。丝线的那头,轻轻系着我的牵挂。

彭 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