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01月28日 

第06版:金蛇迎春 巳巳如意

杀年猪

我小时候,一过腊月二十,父亲就开始计划着杀年猪。我总觉得那时过年是从杀年猪开始的。

找一个不太冷的天儿,凌晨四点多,父亲和叔叔们把猪圈门打开,把猪从圈里赶到院子西南的角落,每人负责抓一条猪腿,把猪按倒。四叔拿出一把尖尖的刀子,照着猪脖子某个关键位置捅上一刀,血喷涌而出的瞬间,五叔赶紧把一个大铝盆推过去,把猪血收集起来,这是做血豆腐最好的原料,绝不能浪费。

接完了猪血,叔叔们把猪抬进仓房,大铁锅早已烧好了一锅水,把猪捆在一个架子上,把架子搭到锅台上,舀一瓢热水浇在猪身上,然后用特殊的工具刮一下,猪毛就褪下来了,露出粉白的猪皮。褪猪毛是个细致活,一般都是父亲来做,他一丝不苟地舀水、浇水,然后刮毛,一整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。

褪好猪毛,叔叔们再把猪抬出来,放到月台的矮桌上,接下来的活儿就交给二叔了。他先把猪头和猪腿割下来,然后把猪从肚皮处割开,把内脏掏出来放到大铝盆里,把猪按照前肩、腰条和后丘分好,再把排骨一根一根剁开。

清洗猪内脏的活儿一般由母亲来做,只因谁洗她都担心洗不干净。她把大铝盆端到河套边,再挑过去几桶水,一点一点地洗,总要洗个十遍八遍的才放心。

做完了这些,年猪就算杀好了,接下来就是重头戏,做年猪宴。之所以说是重头戏,是因为那时候小山村里谁家杀了年猪,都是要请客的,请客的范围很广,小山村里每一家的成年男人都要请到,除去特殊情况不能来的,来吃杀猪宴的一般得有三四桌人。

杀猪菜绝对是宴席上的大菜,切成大块的五花肉在铁锅里炖到五分熟,放上早已化好的冻豆腐,刚做好的血豆腐,还有自家腌制的酸菜,满满一大锅,小火慢炖。

猪头、猪蹄和猪尾巴用烧红的炉钩子烫过一遍,把细小的毛茬都烧干净,然后用刷子刷干净,放到另一个大锅里架上棒柴大火煮上。

猪肝、猪心、猪肺和猪大肠都放到铝锅里在炉子上煮,大把的花椒大料和葱姜蒜放进去,煮出来的内脏只剩鲜香。

杀猪菜差不多炖好时,父亲也把客人们都请来了。母亲和婶子们开始准备下酒菜。把煮好的猪肝、猪心和猪头肉切成薄薄的片,再配个花生米,四盘凉菜就出来了。煮好的肥肠配上尖椒炒一下,猪血和豆腐都切成厚片放到一起溜一个红白豆腐,烧一盘排骨,再来一盘白菜丝炒肉,四个热菜就完成了。每个桌上再盛上一大盆杀猪菜,待客已足够有面了。

乡亲们就座以后,吃着精心准备的菜,爽朗地笑着,大口吃肉大碗喝酒。母亲和婶子们虽然累了一天,但是那一刻也都是笑着的,她们时不时拿着菜盆去屋里看看给添点儿菜,闲下来就坐在厨房里吃着瓜子和苹果聊聊天,说说各家的年货都备怎么样了,谁家这一年日子过得宽裕,打算添个大件,谁家准备趁着过年把媳妇娶进门……

乡亲乡亲,不只是说说而已,在小山村里,大家早已处成了亲人。

时光如水,浅浅回望,杀年猪宴请时那和谐温馨的氛围,早已成为了记忆里的风景,岁末的风吹过,化作了诗意,在岁月的枝头绽放成全新的美好,伴着暖阳而来,让我不禁微笑,沉醉其中。

张晓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