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05月29日 

第10版:芥子园

芒种槐花五月鲜

  我居住的城市,街道两旁多是梧桐、银杏、垂柳,偶尔也有几株槐树。每到芒种季节,槐花绽蕊,我路经槐树下都要仰望一会儿。这不是刻意享受清幽芬芳的花香,也不是欣赏洁白淡雅、素团紧簇的花穗,而是努力与记忆中老家的槐树轮廓叠合。小时候母亲制做槐花美食的甜润鲜香,似乎又在口中泛起……

  我的老家在东北腹地的一个小村,房前屋后都是槐树。每年芒种前后,黄白色的槐花便开满枝头,一簇簇、一串串掩映在绿叶间,散发着淡淡幽香。轻风拂过,香味儿也弥散开来,整个村子都笼罩在浓浓的花香中,村里家家都要摘槐花烹制美味,称“五月鲜”。

  我小时候并不喜欢槐树,它不像杨树、柳树易于攀爬,槐枝上长满细小、坚硬的刺,一不小心,就会扎破手脚。但我每年又盼槐花早点开,摘回家来一筐。母亲将槐花放进开水中烫一下,捞出攥团,再把煎蛋剁碎,加进少许精盐、葱花、味精等与槐花团搅拌成馅。将面粉合成糊状,热锅加豆油,倒入适量调好的面糊摊匀,铺上一层槐花馅,倒面糊抹平,然后两面煎成金黄,滋滋地冒着油泡再铲出来。趴在锅台边的我,急不可待地撕下一块,带着热气塞进嘴里,鲜香甜润的味道简直难以叙比。

  我稍长大后,试着自己烙槐花饼,但总不得要领,不是把本应圆圆的饼烙得又扁又长、薄厚不均,就是把里面的槐花烙得“焦头烂额”。母亲说:“要用小火,面糊要摊匀,动作一定要快,靠饼热烫熟槐花。”按母亲的指点,我烙出的槐花饼虽渐渐像模像样,但味道总不如母亲烙得鲜香浓郁。

  母亲不但烙槐花饼的手艺高超,还会做美味的槐花豆腐:将豆子浸入温水,待泡得粒粒鼓涨,端到石磨近前,把胖胖的豆子一匙匙倒入磨眼。慢慢地转动,洁白的浆沫就流出来。淌了半桶,待旺火烧沸倒入锅中。凉置一会,会凝出油汪汪的一层表皮,轻轻挑起,就是一张光洁、柔韧的豆腐皮。旺火爆炒,柔糯浓香。但母亲不会去揭豆腐皮,她说:“豆皮是豆浆的精华,揭去就会豆腐香味不足。”

  原汁豆浆热腾腾地舀出半盆,边兑温水,边十分仔细地滴卤水,缓缓搅匀,再让它慢慢静下来。过一会儿,盆中开始出现动感:乳白色的豆浆缓缓游移、沉浮,渐渐清澈起来,清晰可见絮状的豆腐缓缓汇聚,像洁白的蕊瓣在水中生长,朵朵绽放,待略坚挺,捞出浸入冷水。

  这时,把槐花略烫水控干,油、葱、红椒、精盐爆锅,添水煮沸加入槐花,盛出半碗,把冷水里的豆腐捞入碗中。槐花在汤中沉浮,似凝膏玉脂,吃起来温热适中,满口都是槐花的鲜香滑嫩和豆腐的原汁原味。

  离开故乡许多年了,再也没有吃过槐花饼和槐花豆腐。每想起母亲的辛劳慈爱,和她亲手烹制槐花美食的清香甜润、鲜嫩爽滑,总让我情思难抑、垂涎欲滴……

  又快到了芒种时节,望着缀满枝头的五月槐花,吸着沁人肺腑的幽香,记忆里张扬无羁的童年,虽经岁月的磨砺却愈显清晰,从心底溢出槐花一样美的亲情和怀念。

  周铁钧